新冠肺炎患者尸檢：病變與SARS有類似之處，也有自己的特點。

進行病理解剖的劉良團隊

經歷了一個多月的等待后，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(yī)學院法醫(yī)病理學教授劉良帶領的團隊，于2月16日凌晨3點50分，完成了第一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的尸體解剖。

截至2月25日，專家團隊一共完成了11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的病理解剖，其中劉良團隊負責了9例，目前已有3例完成了病理的初步診斷。

劉良介紹，新冠肺炎的病變與SARS有類似之處，也有自己的特點。從目前的病理結果來看，一些死者的肺部切面上，能看到有黏液性的分泌物，他認為這是臨床治療需要警惕的地方——“在治療上如果黏液成分沒有化解，單純用給氧的方式，可能達不到目的，有時候會起反作用。正壓給的時候可能會把黏液推得更深更廣，會加重患者的缺氧”。

日前，劉良教授和華中科技大學同濟基礎醫(yī)學院病理學系主任王國平教授一同接受了媒體的采訪。接下來，專家團隊會將病理研究的初步結果和臨床專家進行對接研究。

進入手術室進行尸檢前需要全面防護

遺體捐獻者最小52歲

記者：針對新冠肺炎的病理解剖工作進行的如何？目前完成了幾例解剖？遺體捐贈者情況如何？

劉良：從16號到今天為止，我們的團隊一共解剖了9例，上海的團隊在武漢解剖了兩例。遺體捐贈者男女比例差不多，年齡偏大，有60歲、70歲、也有80多歲的，最年輕的52歲。

記者：一般來說，想要得出比較科學的結論，需要進行多少例的綜合分析？

王國平：從科學的角度來講越多越好，目前一共解剖了11例，還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問題的。

記者：接下來會不會傾向于尋找一些較年輕的死亡病例？

劉良：病理研究案例是多多益善的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個性的問題，（病理解剖研究）就是在個性問題上去找共性的問題。

我們希望看到這個病毒在不同的年齡段、不同的性別、不同的身體條件情況下有什么特點。哪些人容易發(fā)病，哪些人不容易發(fā)病，這個肯定是要往下做。

記者：尸檢工作是在哪里進行的？

劉良：這次的尸檢工作都是在醫(yī)院的手術室完成的。在征求家屬意見后，一般來說病人去世6-8個小時后就會展開解剖工作，有的會更晚一些。所有完成尸檢的遺體都由殯儀館的車送去火化。

記者：此前，申請研究還是花了不少時間的。目前研究狀況是否有所改善，家屬態(tài)度如何？

劉良：尸檢一開始確實是花了很多精力，去要政策，還要找醫(yī)院，還要跟家屬做工作，所以相對來說起步比較難。

通過媒體的宣傳，逝者家屬也了解了病理解剖的意義，有臨床醫(yī)生跟我反映說，家屬接受度比以前好。

現(xiàn)在，很多醫(yī)院開始試探性地走這個（在醫(yī)院進行病理解剖）模式，有不少醫(yī)院在主動聯(lián)系開展這個工作。我覺得將來不僅是金銀潭和同濟這兩家醫(yī)院的合作，會更多醫(yī)院加入進來。

病理研究人員對樣本進行研究

死者肺部有黏液性分泌物

記者：目前，是否有已經完成病理研究的案例？有何發(fā)現(xiàn)？

劉良：有3例病理診斷的初步結果已經出來了，更深入的檢查，如免疫組化、特殊染色，還正在抓緊做。

從目前情況看，還是有比較重要的發(fā)現(xiàn)，但結論需進一步與臨床專家進行溝通，看這些病變是臨床上的治療造成的，還是疾病本身造成的、

記者：從尸檢情況來看，新冠病毒除了侵犯肺部之外，還有哪些器官受累？

劉良：新冠肺炎的病變目前看肯定不止損害肺，還包括免疫系統(tǒng)和身體其他器官，具體還要與臨床醫(yī)生交換意見。

記者：之前鐘南山院士說，新冠肺炎患者遺體解剖發(fā)現(xiàn)肺的表現(xiàn)并不是嚴重的纖維化，有一部分肺泡存在，炎癥很厲害，有大量的黏液。這些表現(xiàn)反映出了什么問題？這些發(fā)現(xiàn)對臨床治療有什么幫助？

劉良：我們在顯微鏡下，確實發(fā)現(xiàn)有些死者肺部切面上有黏液性的分泌物，這可以提醒臨床治療提高警惕。

肺在人體里是氧氣和二氧化碳交換的場所，它的功能依賴于氣道通暢，肺泡的功能要好。目前看，肺泡的功能可能受到損傷，氣道又被黏液堵住，臨床上會出現(xiàn)缺氧的表現(xiàn)。所以要改善人的缺氧狀態(tài)，保持氣道通暢，必須對黏液進行稀釋或者溶解。實際上目前已經使用了這類藥物，但可以再多試一試。

在臨床治療上，如果黏液成分沒有化解，單純用給氧的方式，可能達不到目的，有時候會起反作用。正壓給氧的時候可能會把黏液推得更深更廣，會加重患者的缺氧。臨床上可能也在注意這個事情，但我們覺得還是要強調這個問題。

記者：通過病理檢測發(fā)現(xiàn)病毒的確切感染部位、主要靶器官，是否可以明確新冠病毒傳播機制？

劉良：病毒的傳播途徑目前不是病理上的問題，我們在做前面幾例尸檢的時候也做了不同器官和組織的核酸檢測，是有些發(fā)現(xiàn)的，這些問題還需要進一步分析，因為不同病例做出來的結果不太一致

記者：之前有學者提出，在一些重癥患者中可能會暴發(fā)心肌炎或心碎綜合征，通過解剖，這種可能性是否存在？

劉良：爆發(fā)心肌炎問題還待定，還要討論。心碎綜合征我認為可能性比較小。

記者：相關研究顯示新冠病毒和SARS的同源性很高，通過遺體解剖，目前發(fā)現(xiàn)新冠肺炎的肺部表現(xiàn)和 SARS的區(qū)別大嗎？有什么不同？

劉良：新冠肺炎跟SARS的病變有類似性，但也有它自己的特點，我們后期會做一些解讀。

圖為身著防護服的劉良教授，他參與了第一例新冠肺炎的解剖工作

解剖團隊防護物資緊張

記者：目前我們的工作中還面臨哪些困難？

劉良：尸檢人員做解剖的防護非常重要，（解剖環(huán)境）相當于到輻射濃度最高的地方去。目前為止，防護物資都是我們從其它地方“化緣”來的，希望更多人關注我們這支“特種部隊”。

記者：業(yè)界呼吁國內各大中心城市盡快建設符合甲級傳染病標準的解剖室，控制及預防烈性傳染病的規(guī)章制度也應進一步完善，您怎么看？

王國平：這次新冠病毒爆發(fā)提示我們在學科建設上要重視傳染性疾病，特別是甲類傳染病標準解剖室的建立，這是我們需要吸取教訓的地方？

目前符合這種負壓的P2、P3的尸體解剖室，SARS的時候在北京地壇醫(yī)院和廣東見過，其他地方基本沒有。解剖室的問題應該提到議事日程上來，解剖室的不達標會導致解剖工作的延緩。